晚自习下课后回到宿舍,待同学们各回寝室就寝,校园一片沉寂之时,他从宿舍潜出,悄悄溜至厕所门口,全然不顾厕所污秽,依厕墙偷光而读,那个时候只有厕所的灯是亮的。此同学屡屡得逞,可与凿壁偷光的匡衡相比。可惜,最终还是被耿先生的“三不两直式”检查抓住,被勒令回转宿舍睡觉。为了“举一反三”,以儆效尤,耿先生痛下杀手,第二天对厕所夜读“事件”进行了通报,要求这位同学要把学校院子里的字纸全部捡拾干净,院子里一天内不得见到一张纸屑。害得我们的这位同学忙活了一整天,只要一下课就围着院子,追逐捡拾随风漫天飞舞的字纸片。三、“防震棚”和“烂煎饼”1981年秋季快开学的时候,遇到后来成为全国著名红色传记作家的周唯一老师,他问了我高考的情况,我说差了5分。周先生说县城办了高考补习班,通知应该下来了,你这个成绩差不多能收进去,他说他去找耿校长了解下情况。开学后月余,果然如周先生所说,我接到了高考补习班的通知书。当时很兴奋,按照地址来到进修学校报到。到学校时,同学都编班上课了,是王老师还是哪个老师,记得不真切了,他接过通知,转脸向着耿老师,“还有一个家伙才到。”当时也没有在意他们讲的是个什么意思。上课的时候,没有座位了,就安排我趴一位同学的桌头,说考完试按照成绩排位。复读有了好地方,我心里的最大的石头总算落了地。补习班借用的是进修学校的房子,房舍太少,不够用。住宿分成两块,一块在前面第一排楼房的底层,前面是理科班的大教室,后面是学生宿舍,连连成一体,类似现在的前厂后店。一块是后面的防震棚子。防震棚是1976年唐山大地震以后,抗震防震留下的遗物,里面光线极暗,大白天不亮灯的话,黑漆漆一片。土质地面没有地坪,坑坑洼洼,同学吃饭时不小心洒下的茶水,变成了洼坑的积水,蹚上去的话,脏水会立马溅上一裤腿。楼房里面的连体教室宿舍就好多了,有地坪,地面比较干净,里面也亮堂。文科班的同学大部分住在后面的防震棚子里头。幸好我来得晚,被安排住在了楼房大教室的后面。喝水的条件,比乡下高中强多了。在乡下高中时喝茶水都是值日生轮流抬着木桶,去食堂打蒸馒头的蒸汤水,一到班级就被一抢而光。补习学校初创时,驻地尚未接通自来水,生活条件比乡下中学也好不了哪里去。“土井”取水,“黄泥浆”似的开水分成二层,上层少许澄清,下层满是泥沙茶碱。同学们当然都想喝到稍为澄清的上层开水,于是争先恐后争抢水桶中上层开水,舀到茶缸里然后须再次澄清,才能入口。因为茶缸一齐伸入水桶,挤在一起,经常遇到卡顿桶中,无法拽出茶缸。有力大者猛拉茶缸把试图抽出茶缸,结果茶缸断在茶桶里,仅拎出一个茶缸把儿,其人停下来,端详了半天,不禁哑然失笑在争舀上层开水,纷纷扰扰之际,却有一人独坐不动。这位褚同学,可能受书香世代“宁湿衣,不乱步”熏染,不肯屈就于纷扰。奈何最后桶内所剩开水无法澄清,他也不忍下咽。同时补习的外甥知他心性,早已用大茶缸打来开水,澄为二层,褚同学见状端起就喝。外甥佯装怼他:你不去抢,你就别喝。褚同学此时装聋作哑,神似君子固穷之态。下次饭间打开水时,又故态复萌,待外甥澄清茶水,照样端起就喝。如此反复,外甥苦笑无奈。补习班移至进修学校时,条件就好多了,记得有了茶炉房,能喝上清洁的自来水了。农村来的同学,大部生活条件不是太好,每个星期天回家背一包煎饼,够吃一星期。一日三餐,全是煎饼。菜么,盐豆或者咸菜,用一个大土霉素瓶子装着,一吃也是一个星期。除了冬天,其余三季,煎饼吃到星期三差不多就长霉了,红毛绿花的。条件稍好的,一个星期可以喝上几顿“青菜汤”。我的家庭条件算是差的,如果下决心改善一下生活,一周也只能喝一次“青菜汤”。汤里的青菜叶子碧绿碧绿的,尤其是“青菜汤”上面“油花子”几乎连成一片,是名符其实的大油花子。闻着,那叫一个香!咬咬牙就能喝上5分钱一碗的“青菜汤”,是当时莫大的享受,有的同学戏称喝“青菜汤”是“撇大油花子”。进修学校是培训老师的专门教育教学机构,好多接受培训的人员是接班的老师,他们有工资,条件好得多。到了吃饭的点,他们端上饭碗,打上炒肉片什么的,再来两个雪白的馒头或者一碗米饭,与打茶水的我们相遇而过的时候,会飘过阵阵饭菜香气。面对生活上差距,“黄埔”的同学们没有一丁点儿艳羡的眼神。想来可笑,当时大有“身居陋室心不忧,布衣亦可傲王侯”之概,调头不顾,只管打上一缸开水,从晾绳上取下干煎饼,从容泡去上面的红毛绿花,就着咸菜照样狼吞虎咽,仿佛美味珍馐,分分钟下肚。四、考场“征战”和“咖啡”壮行,现在的年青人时兴一句话:我奋斗了二十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。四十多年前,我们在“黄埔”补习班,居然已经坐在了一起,喝着咖啡了。耿先生和其他各位老师,一直强调“临阵磨枪,不亮也光”,要求我们争分夺秒,坚持到高考的最后一分钟。但到了高考前一天的下午,他们突然变了卦,要求大家不许再看书了,学习之事嘎然而止,按下暂停键。高考的那两天,耿先生率领的“黄埔”上下,千方百计,煞费苦心,准备了“八菜一汤”的围餐。我们平时吃惯了霉煎饼,一时有些恍惚,顿感高品位的奢侈,颇有些刘佬佬进大观园的窘态不适。7月7、8、9是高考的日子,早饭和中饭之后,就是出征考场。耿先生安排的仪式更是特别,“黄埔”的食堂门口,早早摆上一口大缸,攉满咖啡红糖水,“黄埔”每个出征的“战士”,必须依次喝上一大缸子,才能离开校门开赴考场,如此考场“壮行酒”,绝无仅有,也是亘古未见。耿先生和王先生率一班老师,站在大缸这边,亲自压阵送行,其情殷殷,日月可鉴!七月流火,酷暑炎炎。在考场教室的走道上,尽管提前放了从肉联厂搬来的冰块,但高温的闷热,临场的紧张,哪怕是早上,只要一进入考场,考生就会汗流浃背,随后好些人会在开考后恹恹欲睡。此时,耿先生的壮行酒恰到好处地起了作用,咖啡醒脑提神抵挡了阵阵来袭的睡意。皇天不负有心人,耿先生和“黄埔”老师们的良苦用心,结出了补习班高考的硕果。记得1982年,仅仅一个文科班60几个人的班级,就考取了44人。在今天看来,也算一个不错的成绩,要知道,据相关资料记载,1982年高考,全县仅录取本科61人,专科42人,中专97人。“黄埔”补习学校的师道匠心,砥砺耕耘,让一届一届蟾宫折桂的学子们,跳出了世代循环圈子,找到了人生新的出发点。曾经的“黄埔”补习班,如今已是桃李满天下,春晖洒四方。芸芸学子中,不乏怀珠抱玉出类拔萃的不世之材,有艰苦创业精心培育出上市企业的成就业之大者,有执掌公正天平肩负正义担当者,有身居高位厚植为民情怀造福一方者,有执教杏坛学高为师者,有择一事终一生成大国工匠者,他们堪称国之栋梁,无愧于“黄埔”补习学校的“凌烟阁”,更是当年“黄埔”学子的骄傲。因为“黄埔”补习学校的存在,搞得当时县中常校长很紧张,很怕升学率被一个临时拼凑的补习班超越,果真如此,县中的大牌颜面何存?于是食不甘味,夙兴夜寐,不敢懈怠,居然取得了地区高考六连冠的殊荣,一时风光无二,不知常先生会不会在九泉之下感谢耿先生。也不知耿先生开办“黄埔”补习学校,竟得鲶鱼之效,曾自知否。据报道,安徽的毛坦厂高考补习学校,从全县知名到全国闻名,声名远播,被称为“亚洲最大高考工厂”。查了一下资料,毛坦厂高考补习学校只是到了千禧前后才声名鹊起,与“黄埔”补习学校相较,从辈分来说,毛坦厂高考班只能算得上一个后起之秀呢。“黄埔”补习校友培育的著名上市企业,当年的“黄埔”考生们,如今韶华已逝,但砥砺前行的初心,依然风雨如磐;回首“黄埔”补习班每个人的故事,忆及当时的一幕一幕,历经岁月洗练依然精彩;峥嵘岁月铸就人生辉煌,青春谱就的激昂旋律,今天依然回响天际。讲好奋斗故事,继续迈出步履坚实的步伐,是对本心的坚守,是对拚搏过的昨天的珍藏,更是对先生们的最好怀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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